你說電影口號有多重要呢,沒有看過「大隻佬」的人,一樣可以說得出「無般帶不走,唯有業隨身」,即是甚麼意思呀?哦,即是說前世做過的事,始終會跟著你,就像張栢芝前世是日軍斬人頭,今世最後都被斬頭,是業報。這樣就很好了,有大隻妝的綽頭,有型男天皇劉華,有美少女張栢芝,有順口又帶點哲理的副題,大隻佬電影的成功是有數得計的。
而且劇本亦相當不錯,中段就讓張栢芝替大家問了︰「即是說我前世是日軍,今世就要我死?」這是個好問題,如果代入一個真實的問禪,古有釋迦牟尼拈花微笑作回答,今有劉華武僧夾雞吃鵝來回應,拍得很對。張栢芝不就像我們每一個觀眾嗎?燒鵝犯了甚麼錯?白切雞又有甚麼業?既然電影口號製造了一個哲學感,就必須要面對這種質問。
這是一個兩難的問題,因為世界上有太多沒有來頭的劫難,落在無辜的人身上,例如我們自己。當身受其害的時候,我們第一個問題當然是「為甚麼是我?」我們會這樣問,因為我們渴望公義,所以我們要求有人給我一個答案,到底是甚麼令我遭逢此劫,而佛不回答。
張栢芝被殺之後,劉華的忿怒是能夠理解的,張已經是心地善良,努力洗去前世的業,但到最後還是要被慣犯孫果所殺,這是甚麼道理?劉華所以看到了因果,就做不成和尚,不就是當中實在找不到公義嗎?一個沒有公義沒有人性的天理,是沒有巿場的,劉華的自暴自棄是非常合理的選擇,就好像四川大地震之後,莎朗史東問「這是業嗎?」很忿怒吧,而佛不回答。
到底我們想要的是甚麼?業報論令每個劫數都要有解釋,所以不用質疑,甚至人殺人也可以,而且再也不用同情受難者;還是劫難乃命數,隨遇而安,雖然不用在苦難者的傷口上再灑鹽,但結果始終是一種風涼話?這裏就是兩難,張栢芝將所有問題歸咎於前世,一個和前世身份毫無相似的現世,最後都要受報應,真的可以解決她內心的問題嗎?
通常一套商業電影都會在結尾稍作呼應,即是劉華最後又剃掉頭髮,穿上和尚服,然後還食口煙,瀟灑地回去做和尚。如果將之看成為港產片的通病,即是說得太明顯之餘還有點作狀,就應該解釋為「劉華已經得道,理解了當下即是此真理,無視和尚修行的禮,不再拘泥於因果和公義的問題,真正看破塵世。」這種簡單明顯的結論,應該很可以滿足到一般影評和影迷的胃口吧,這是觀眾最愛的大團圓結局,也因此電影的藝術價值就降低了。
是這樣嗎?換個角度看,到底電影最後應否拍下劉華同時剃度,又食煙的一幕?如果拍,即是劉華太著意於表現出自己的看破,即是未看破啦;如果沒有食煙,則只是換上和尚服,明顯就是仍然執著形式,還未看破啦;如果沒有換衫又食煙,即是做回大隻佬,所謂當下即是,又該怎樣表現?這是一個好問題,而佛不回答。
The No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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