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的,信仰是一個鬥爭的過程。雖然馬克思說信仰是人民的精神鴉片,是麻醉藥物,是止痛劑,會令人上癮,會讓人逃避現實,人類要進步,就必須要戒除;在我看來正好相反,因為信仰使人夢醒,如果人生如夢,那麼信仰就是夢裏那個響不停的鬧鐘,你怎樣都不能熄掉它,到你終於把它停下來,就會發現夢已醒。
似乎這個世界看來最快樂的事,信仰通通都提出反對,例如發達,例如酒肉,例如成名,例如色慾,那些最能勾起我們衝動和愉快的東西,信仰告訴我們,都是幻象,都是虛空,快樂是假的,興奮是錯的,投入信仰不是在食鴉片,而是在戒鴉片。
關於信仰這一注清醒劑,已經領教過的人好像只有兩條路可以走,要麼就清醒下去,跟這個世界對著幹下去,走一條別人笑我太瘋顛的崎嶇小徑;要麼就譏笑它,化為犬儒,從此以後只會在嘴上附和這一套價值,心裏卻徹底地嘲笑那些認真看待信條的人,因為在混頓濁世之中,打算成為一鼓清流,注定是愚公移山。
是的,信仰是一個痛苦的過程。當人決意遵從那層層下來的戒條,修身齊家,就會發現我們正深深陷於世界之中,卻又如此格格不入,每一條律令都與世界衝突,而結局卻永遠是幾經艱苦之後,就發現守戒只是一個過程,而這個過程並不開花結果,至於那些早就放棄信仰,擁抱世界的人,卻求仁得仁,找到他們想要的。只能寄望來世?這正是跌入信仰鴉片的批評之中。
可是比起在現世中苦苦爭扎,希望能夠好好信一個仰的人,那些妄圖引導別人走上同一條路的覺者,更是可憐。自渡已經非常困難,裏頭要放棄的事太多,裏頭要有的覺悟太多,更何況他渡那些根本否定覺悟需要的群眾?如果不是被罪疚感壓得透不過氣,誰又想要獲得寬恕呢?
也因此我輩中人最羡慕的,就是那些真正蕭灑的信仰者,不介意有喜惡,卻不沉溺於喜惡,不拘泥於章則,卻不違背章則實意,不介懷一時之對錯,卻從不向醜惡妥協。蕭灑,永不會替自己的一時軟弱找任何藉口,例如壓力很大或是世界已經改變,這一切也許因為他的內心有個律,叫他能超越現世而感到一種快意,是有緊握著的實在觸感,能在地動山搖之際談笑風生。
The Nok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