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經一段時間,「脫節」是一個可堪創作的主題。例如一位老人不懂得使用電腦,不懂得打字,不懂得使用手提電話,在整列坐滿日本人的火車之中,每個人都低下頭專注自己的電子產品,打機、聽歌、閱讀、收發短訊,老人呆呆站在人群中心,自覺格格不入,天下之大,卻竟無處容身。
脫節成為主題,並不只是因為新工具的發明。如果老人只因未學習玩facebook而脫節,那麼答案顯然就是為他們開一個研習班,在工聯會上了四小時的課。然後,這些老人就不再脫節嗎?不是的,技能不及只是脫節的表象,真正有待思考、能豐富創作的,是背後一種價值和身份的消逝。
脫節不只是未達,而是包含著「拒絕」。在脫節的故事裏,具有戲劇味道的主角,即使站在火車之中感到寂寞和孤獨,但他會拒絕update,與現實接軌並不是他的選項,而理由是,他認為自己正在守護著某種價值和身份,而這些東西是值得以脫節作為代價。
愚昧和堅持之間的分隔線是模糊的,如果一個鄉下人說既然騎牛已經很好,為甚麼要用汽車,如果一個人說毛筆已經夠用,為甚麼要用原子筆,如果一個學生說圖書館已經夠方便,為甚麼要上網,等等等等,我們怎麼分辨誰是食古不化,誰是堅守寶貴價值呢?
以往我們每隔一段日子就發現人類生活被改變了,例如電話改變了通訊,汽車改變了運輸,電視改變了娛樂,互聯網改變了傳媒,每一次轉變都帶來嚴重的批判和反思,到底我們是否需要這種改變?這種改變會否剝奪了某種有價值的人類習性?例如我們不再擁抱,我們失去勞動,我們無法思考,但對不起,歷史總是站在「方便」那一方,方便人的產品,遠勝於人性化的工具,然後,每隔一段時間,就有一群老人脫節了。這是一個脫節的年代。
不過,脫節的年代亦快要過去,探討舊一輩價值與新一代科技的衝突亦變成脫了節的話題。因為我們不但已經再沒有甚麼價值剩下,能夠拿來與「效率」比較高低;更進一步,脫節不再是一種人類發展的衝突與副產品,而是一種需求,我們不斷渴望脫節感,然後透過消費,讓自己獲得進步向前走的滿足,適應了這種以商品牽動生活方式的世界。
就例如windows研發vista和windows7,不單改變資源運用和保安管理,最重要是把介面推倒重來,製造出一群脫節者,他們興奮地成為了潛在的消費群;又例如iphone3後的iphone4,又例如ndsl之後的ndsi……我們有時會抱怨,我們要成為這些大商家的奴隸嗎?但我們無法找到答案的,因為自從買了iphone3之後,在車上收email已經是生活一部份,所以把它upgrade為iphone4就是最理性,亦是唯一的選擇,我們再沒有退路,並且我們喜歡。
The No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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