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-05-31

如果薪火要相傳

暑假快到了,每年都有人投訴,香港的家長實在做過了火,每一天都排滿密密麻麻的行程,星期一游水,星期二學畫,星期三單簧管,星期四英文班……過兩星期還要去英國遊學,每一日都是比正常上學還要密集的課堂,幾乎可以說「暑假沒了」,除了上課還是上課,是一個沒有「閒」的假期。很多人批評,這就是剝削了孩子的童年,回想自己的暑假可以悠閒地過,多好。

套一句AV對白︰口裏說不,身體卻很誠實。很多未做過父母的年輕人,都會加入這個批評行列,認為父母把子女當作學習機器,最終只會反過來限制了他們的發展,童年一旦喪失了,後果就可大可小。不過,這些人成為父母之後,自然就會改變立場,成為他們原先所批判的對象,一樣替子女排滿密麻麻的行程。這是否叫做覺悟?

說起來,很多人對現在的小孩子很不滿。沒錯,他們不是懂得彈琴,就一定曉芭蕾舞,但通通都是沒禮貌和不尊重別人、自我中心、而且沒有童真,還擺著一副成年人的臭臉,這種死小孩長大後還得了?不過,只要細心想一想,我們自己有哪一個,不曾是一個死小孩?公道點說,這批我們認定「家長造成的沒童年小孩」,長大後,會和我們差得遠嗎?

關於喪失童年的說法,很多時都是第三者所作的判斷,當時人自己怎樣理解自己的童年呢?其實大多數是「不記得」,至於自己有甚麼良好特質,是來自於童年時期,亦不太清楚。所謂童年,很多時對成年人來說,只是一段段零碎的記憶;而且每個人自己是小孩子時,其實都會一直認為自己的決定都是正確的、成熟的,不會真心認為自己正在童年當中。

這樣說來,童年實在是一種空洞的概念,不清楚它的內容,不知道它的實效,但我們竟然輕易就拿來否定父母們的付出和期望,並且認為一個有閒的暑假才是童年。試問,一個小孩子在無所事事的暑假,時間會拿來做甚麼?豐富了他的童年麼?作為成年人的自己,回憶起多年來暑假只不過都在看卡通片,沒有成就過甚麼事,後悔如果當年有學點甚麼,今日就會有些不一樣;所以難怪父母都替子女填滿假期,以免他們重覆自己的遺憾。

至於怪責父母們逼自己彈琴練琴,於是限制了自己成為鋼琴老師的人啊,其實想清楚,每個人選擇自己的職業時,不都是拿自己的歷史作為重要參考嗎?我擅長甚麼、我學過甚麼、我喜歡甚麼,其實都來自我們的過去,不過現在的年青人,只是拿三年的大學本科就決定了自己的前途而矣,以前的人就以整個家族作為一個人的定位。 千百年來,一直如是,一個前半生甚麼都不是的人,也許後半生一樣都甚麼也不是。

作為父母,把重要的東西傳承給子女,已經是基本責任及目的,問題在於甚麼東西才是真正重要的。對於已經踏入社會的我們來說,尤其是屬於貧窮的一群人,如果有豐厚的遺產(錢)當然是很理想;不過始終還有錢所不能解決,或是錢以外的東西,兼且有可能比大量的現金更有價值 (因為可能會賺更大量的現金),例如意志力、專門技能、品格、人脈和知識等。

也因此,父母實在有太多東西想給子女了,而且甚麼才是最好的又很難有共識,唯有出錢請專家代為解答,所以一個又一個的playground 越開越貴,但越來越多人參加。怪責別人之前,不如想一想自己的父母給了自己甚麼,然後自己又希望把甚麼交給下一代呢?

The Nok

2010-05-29

隨筆雜念

我曾經有一段時間認為,萬一家裏發生火災,只能夠帶一樣東西離開的話,我可能就會把電腦拿走。原因就是實在有太多工作、太多回憶放在裏面了,有一些失去了的話就補救不了的資料,例如大量的合照和文章,即使能夠用光碟備份,我也盡可能都儲存在電腦裏,好像只要時時都存在身邊,就不會消失。

不過後來又有點不同,因為自從有了facebook和網上日誌之後,發現備份的需要改變了。當然因為網上的資源近乎無限而且又方便,upload和分享只不過是舉手之勞,儲滿一疊疊的光碟用作備份的年代很快就會過去,所以通通都放上互聯網之後,電腦也不過是瀏覽工具。

但更重要的,不單是互聯網改變了我們儲存的習慣,更重要是它那分享的本質,改變我們儲存的需要。即是說,以前我們收藏東西,是因為它對自己的記憶很重要,現在我們存在網上,是因為它對我在別人面前的構成是很重要。例如一個新朋友,如果沒有facebook、沒有blog、沒有msn,我們便好像不太認識他,他在我們的心裏的形象便會模糊,或是如互聯網前的時代一樣,是局限於特定場所的關係,脫離那個地方便成為不相干的人,例如上司和顧客。

所以很多人拒絕add 上司和顧客,因為那就會打破那限定的關係,而是互相分享大家的「存在」(簡單說,就是個人資料、感受、生活照片和歷史),然後成為朋友。

甚麼是「我」?以前就是一疊疊相簿,細訴幾十年來是如何活過來、去過甚麼地方、見過甚麼人,那就是我存在的證明。現在呢?就是一個又一個網上的連結、對話記錄、分享的相片和當中的comment、朋友的清單和關係,也因此,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備份相片,而是保存好你的account和密碼。簡單講,就是世界變。

XXX

因為留意到一些疏忽照顧子女的案件,便跟朋友說起,如果做醫生要考牌、做司機要考牌,因為都涉及操作複雜工具的技術,兼且運作時會影響人命,那麼生兒育女又為甚麼不需要考牌呢?隨便一對男女,高興起來便可以生一個、兩個甚至幾多個都可以,然後隨意教育,甚至虐待,這種影響更可能延至三、四代,涉及幾十條生命。為甚麼成為父母是可以如此輕率?

退一萬步,同時考量過收入問題、學歷問題或是意外問題,生兒育女之前強制接受一個教育課程,至少能有一個思考養育兒女的機會,被人提醒有子女之後將會預見的困難,及提供一定的處理方法,這不是最低限度實際地幫助得到那些未出生子女嗎?

我們不能選擇父母,甚至無法避免受到父母虐待,但這種不幸,作為旁觀者實在大可以協助減輕痛苦,甚麼事都訴諸所謂「生育是自然而然」,不如連車牌都自然一人一個吧。

The Nok

2010-05-26

民主都有真假?2之2

800人選特首,是不民主的,而全民選特首,就民主得多。因果關係很明確,論證亦很簡單,所以誰也無法反駁,即使心裏面不太認同。

很明顯,根據「民主」已有的道德光環,800人選特首是不道德的,而全民選特首是道德的。但即管問一下,其實兩者有甚麼分別?答案顯然就是特首只會對那800人負責,而不會是全香港巿民,所以他的政策傾斜、倒行逆施、只服務小數既得利益者,就肯定是鐵一般的事實。整個問答如此簡單直接,卻仍然有令人懷疑的地方,也許就是以下幾點︰

(一) 特首如何向800人負責?
做過甚麼甚麼班長、領隊之類都清楚,要令 8 個人的利益立場一致所需要的工夫有多大,至於 800 人的話,有甚麼政策可以令這幾百人的利益一致而沒有衝突呢?一個政府有本事同時討好 800 人嗎?這個問題其實仔細想一想就會知道不太可能。當然如果800人都只是跟隨中央指示,那麼特首最重要就只需要取悅中央,但這也是可能嗎?畢竟中央,還是另一群人。

(二) 全民投票的好處是甚麼?
民主政治ABC的答案,就是人民可以投票踢走差勁的政權,例如台灣就可以踢走陳水扁,而且沒有大型流血衝突,這不就是一次民主的勝利嗎?問題是,一票的威力有多大?在白韻琴都會有過萬選票的今天,我們是否清楚其實沒有人能夠趕走自己討厭的人,而是人民只能夠趕走大多數人民的敵人,就算偏偏那是你支持的那一個,就算那只是傳媒煽動愚民的後果。

(三) 如果手上的一票的力量不過如此,到底民主所為何是?
這也許是大多數大多數不投票的人,所思考的問題︰「投了票又可以怎樣?」當然,因為這不是容易回答,所以大多數人就放棄思考下去。答案諸如「一盡公民責任」或是「團結就是力量」當然從來不可以滿足這些人,因為民主政治說到底,其實還是從民生而來。

民主之所以站在道德高地,因為它是一個政權轉移的安全模型,透過選票取代武力,讓政權移交。為甚麼政權要移交?說到底其實就是讓人民能夠有更好的生活,而暴力革命,正正是破壞老百姓和平生活的一大衝擊,兼且民主政制似乎能牽制政府的權力,避免專制政治,讓人民能享受自由。還有,就是百姓對生活的艱苦,可以有選票這個方式渲泄。

從法國大革命至今三百多年,還經歷了美國的成立、世界大戰兩次、蘇聯解體,現在人們對民主政制的感受是怎樣呢?生活和平、自由而美滿嗎?如果我們仔細的觀察群眾的情緒和感受,我們就知道,只有經歷過專制政權而受苦,然後跑向美國居住的人,才會高呼「This is America!」至於自始就呼吸著自由的人,覺得政權換來換去都是一樣差,生活一樣都是痛苦;而那些一直活在專制國家的人呢,就覺得政權換不換都差不多,生活一樣都是痛苦。

對,經歷了幾百年,人們一直在思考原來民主的所謂「讓人民當家作主」,還是過於深奧,於是出現了更多更多的民主形式、議會形式、甚至極力鼓勵更多巿民參與政治的政治方式,因為自始至終他們都相信,民主不單是和平轉移政權,而是要實在改善人類生活,才配得上道德光環。「真」普選?對,喊這個口號前不妨問一問自己。

The Nok

2010-05-24

民主都有真假?2之1

這個年代沒有人不講民主,任何政權都會自稱支持民主。但就和所有企圖套用在全人類身上的理論一樣,特例太多的情況下,慢慢就會不斷修改,越來越顛倒原本的意義,於是就出現了更多不同的版本,然後就會有「誰是真的xx」這種爭論。例如太多基督教,太多思考方法論,太多大學和學位,太多民主理論等。

有所謂「真」民主嗎?例如最近很多人要求有真普選,一個真的民主議會裏頭,必須要有真的議員,那麼議決才能真正代表巿民,議員亦不再是某些商家集團的喉舌;政府領導人更加需要被普選,這樣才是真民主,真選舉。

反對者的聲音也不陌生,例如說沒有了功能組別,議員幾乎都是靠搞地方福利而上位,議會的成份自然不夠寬闊,而典型政治冷感的中產階層既然不會投票,票源似乎都來自草根,那麼一個完全普選的議會,自然就傾向福利主義,香港一直賴以為生的小政府大巿場就會越來越變質,所以有必要加以修正。

就這樣,我們已經知道兩者的爭論不會有結果,因為根本就是雞同鴨講,而整個問題和它的答案本身,就是過於簡單,於是掩蓋了本來過於複雜的內文,也因此就出現了太多似是而非的理據和訴求,變成一個只有兩極立場,沒有中間妥協的正邪大決鬥,不是泛民,就會是土共,難怪投票率更低,因為大家都覺得其實兩邊都不討好。

那個「簡單而複雜」的問題,當然就是「甚麼是真民主」,而那個簡單的答案就是所謂一人一票即真普選,而真普選亦即真民主的關鍵部份。這個問題的複雜性,就先要從那個800人選特首的問題開始,即是800人選特首為甚麼是不民主,而這一部份不民主的話,又會對真民主產生甚麼問題。

可能有人已經覺得這個問題太幼稚,根本上已經是民主政治ABC的無聊話,簡單說一遍就是「一個特首不用對全香港人負責的話,他就不用理會香港人的感受」,然後結局自然就是大家耳熟能詳的官商勾結、利益集團獨大、地產商治港之類,這就是不民主的結果,而且人民亦無法推翻這個可怕的政治集團,最後自然是政治封鎖,然後人民失去自由和法治,香港滅亡。

這個非常可怕而煽情的推論,之所以還有值得疑問的地方,就是香港正好就是它的特例,例如九七前的二十年。其實超過一世紀的香港殖民地歷史之中,從來就沒有發生過普選,亦從來就沒有出現普選的港督,但香港就成為全世界最自由的地方,而經濟亦一直在起飛。於是,一個不普選的政府,會導致香港衰亡,已證明是錯的。

可能有人說,其實追求民主正是發展過程的必經階段,一個地方發展成熟,人們自然追求參與政治、有普選權利之類,所以香港要有「真」普選,是理所當然。這又有一點點令人質疑,畢竟我們幾乎都肯定,香港的中產似乎都是政治冷感的,到底是理論的錯,還是香港人的錯?抑或是,其實人們正是因為經濟上的困難重重,才會渴望透過政治力量改變,改善自己的生活?這是關於民主本質是否公義的問題。

一直以來,真‧普選的公義性就在於全民參與,但全民參與和800人參與,到底是質,還是量的分別?真普選是否導向真民主,而真民主又是不是我們需要的東西?這種問題過於深入,以致於劣幣驅逐良幣,一些未經深思的口號式概念反而壓倒了認真有意義的討論,例如「有一票先至係老闆」之類,太過洗腦。

The Nok

2010-05-22

世俗兩難

該怎麼看教會被世俗化呢?

這個問題嚴肅得會改變很多人的生活,甚至信仰本身︰假如世俗化是有害的,那麼我們必須要棄絕那些屬於俗世的嬉戲,需要以落入世俗娛樂為恥,因為那將會損害信仰的純正,要避免使用世俗的語言,因為我們的思想會受到污染;但假如世俗化是不能避免的,例如一個教會過於脫俗,將會導致年青人生厭,教普通人敬而遠之,教會就不得不修正教導,以迎合世俗那變幻原是永恆的原則,亦不得不一直創造出吸引人注意的新玩意。

兩者也許都是致命的,前者讓教會變成脫離現實,只有極端的中堅份子才會繼續下去,後者則令教會架空信仰,變得和普通俱樂部毫無分別。這個也許就是現代教會在地球上的發展狀況,重視信心和神蹟、尋求超越現世的靈恩式教會,只有在落後地區、苦難國家才會有驚人增長,在富裕地區則變成僅僅是慈善團體,甚至是脫離現實的異端份子,在那些俗世活動競爭激烈的已發展地區,教會則淪為俱樂部以尋求立身之地。

就信仰本質來看,這兩種應對世俗化的方式,也許都是教會的墮落。因為當我們細看關於信仰的目的時,就能夠清楚了解,不論它是如何演繹,最終指向的從來都是世俗的生活。簡單而言,就是不論做靈修、禁食、祈禱、返教會,真正的意義不在於這些屬靈的行為本身,而是隨之而來「現實生活」的改變。所謂現實生活,就是日常的操作諸如工作、上課、結婚、養育小孩、娛樂,將信仰和世俗生活割離,甚至對立,從根本來看就是一種誤解。

但教會害怕世俗化的理由顯而易見,失去信仰的純正,失去與別不同的身份,都是可怕的。但耶穌從來都不避諱成為一個普通人,一個普通的木匠,一個普通的窮人,這才是信仰真正偉大而可貴的地方。世俗當然不同於世俗化,教會可能會接受普通人,但無法接受在教會中做普通的事,這就是世俗化的問題。

在教會中做普通的事,例如處理工作難題、討論娛樂話題、玩日常的遊戲、說平日的對答,這就是世俗化,而對於教會而言,正是那種諸如放棄自我,整個人浸沉在神聖氣氛、默想等,才是信仰的真義,於是信仰就和日常生活鮮明的對立起來。是這樣嗎?信仰是目的自身,還是一種手段,這就是世俗化兩難的關鍵。

The Nok

2010-05-18

念在一場親戚

一孩政策也許是不人道的,但在國家未想好如何提高大多數人口的收入前,不斷增加的餓孩子但不足用的低學歷勞動力,似乎想來想去都是一種負擔。戶籍制加上添丁要罰錢的政策加起來,背後的邏輯就是有錢人不但要保持既得利益,還需要增加人口,至於窮人,最好就四個變兩個,兩個變一個遞減下去就好,至少保持了暫時的國家穩定。

換個角度看,似乎也是件好事,因為從此以後中國人再也沒有親戚了,只有爸爸和媽媽,然後就是他們的爸爸和媽媽,如此類推,至於兄弟姊妹、表甚麼、堂甚麼、姨姑叔舅通通都成為歷史,有甚麼好處?首先,我們再也不需要記住這麼多複雜的名字了,至少到現在我還未能記住甚麼是兒甥,甚麼是侄兒,至於姨丈的堂表哥是我甚麼人,也許真的有個名堂,但肯定沒有人想知。

另外,團年飯甚麼的不但容易相約多了,而且再也不需要逐個稱呼然後還要逐一回答關於「讀到幾年班呀?」「有女朋友仔未呀?」「結婚未呀?」「生仔未呀?」沒完沒了,就舒適度來說其實真的不錯,兼且萬一父母不在,也無懼叫錯那些一年才見一次的長輩。

而最重要是,世界上討厭的人何奇多︰討厭的上司和同事令人煩躁,但總有下班時間;討厭的明星明人嘩眾取寵不勝其煩,但上網即可自選台;至於討厭的親戚呢?不行,他們是一輩子的親戚,是世世代代的親戚,是你媽媽會跟你說「一場親戚嘛」的親戚。假如你討厭上司,正常,討厭某個明星,正常,討厭你的親戚,正常,但總有人會指罵︰你沒有親情。也許因為這種特殊的關係,所以一個討厭的親戚,特別討厭,而一群討厭的親戚,令你想死。

一個人受過父母養育之恩,得到快樂童年兼且愛的溫暖,長大之後希望報答親情合情又合理,但那些根本僅存血緣關係的所謂親人,沒有交集沒有溝通,我們所需要念的親情是甚麼?或者可以解釋,我們所愛的父母,正是由那些我們所不熟悉的親戚,組成他們的過去,是他們存在的一個元素,所以我們孝敬父母,也當孝敬那些長輩,和愛屋及烏的原理有種近似。

這個理由可以嗎?也許太薄弱了,所以一個親戚好地地,大家還可以相安無事,有需要時還會噓寒問暖出席紅白二事,不過只要這個親戚不識好歹,硬要搵著數講是非擺架子,所謂血緣關係就馬上會化成一道憎恨,難以修補。倒過來這種有仇必報的感覺也許太有道理了,甚至因為同一個父母於是成為親戚的兄弟姊妹,說到底還不過是「念在一場親戚」,反起面來大同小異,要是對方尋自己著數也無可口非。

念在一場親戚?這句口號,也許算為一種宗教觀,背後的理念就是,相信一個人會僅僅因為「有血緣」而待你好,這是一種設身處地的良好願望,是梁家輝梁朝偉的難兄難弟那份感情,因為有緣成為一場親戚,正是上天的某種恩賜。所以,念在一場親戚,你就原諒他吧。

可惜,念在一場親戚,唔搵你笨搵邊個笨?唔借你錢搵邊個借?唔還你錢你又可以點?這才是香港的版本。

The Nok

2010-05-14

他方的皇帝

《英女皇》(The Queen)當然是值得看的電影,女主角的演出精彩到位,對白精警而優雅,劇情緊湊而人物內心刻劃細膩,剪接而入的新聞實況片段與影片相融為一,觀眾雖然意識得到電影與現實的分別,但沒有令人脫離電影,反而令影片中角色的演繹更有說服力。是誰的功勞實在說不清,不過肯定就是一套佳作。

每個人在電影之中得到的結論都不同,可能是看到戴安娜離世的另一面,可能是英國皇室與現代社會的矛盾,亦可能是歌頌貝理雅和英女皇的一套大英帝國宣傳片,根據每個人的興趣,自不然會選擇性接受電影真正的訊息,雖然也許這是一套關於君主立憲的電影。

為甚麼人們會愚蠢到需要一個皇帝?這個也許是每一個反對皇室的人的疑問。整個地球經過數千年的歷史,近一個世紀才在專制統治走向共和,邁向民主,卻依然戀戀不捨自命高貴血統的皇室人員和貴族,納稅人要繳立稅金養活一班不事生產、還自命高級的人,對於相信人人生而平等的現代人,世襲君主制的保留根本是愚蠢而無謂。

那麼到底英女皇在守護甚麼?她坐上了這個位置如此多年,見過的首相多而又多,也許沒甚麼風浪未見過,沒甚麼皇家禮儀未清楚,而正因為她清楚,所以早就知道,每一種禮儀都是象徵式,所有的對白和活動,都是虛有其表,甚至是她自己的存在本身,都是一種表象,一如名稱叫做「虛王」,沒有實權只有名號。既然如此,英女皇到底在堅持甚麼?

電影已經不斷提醒觀眾,站在英女皇的觀點來看,英國人是她的子民,也是大英帝國的人民,也許她所守護的,正是一份屬於英國人的身份、尊嚴和驕傲;脫離了實際對民生的影響,英國皇室高貴的身份和不同世俗的高貴與距離感,反而更激勵人民的認同感。「英女皇就代表我」,一個虛化的代表就如同香港的明星偶像,虛有其表,反而最能滿足群眾。

事情當然更加複雜,例如皇室該如何看待戴妃的事,似乎還是一種為勢所逼;但作為聯想,總會有人問如果當日孫中山推動的中國,不是走向共和,而是走向君主立憲,世界會否不一樣?

The Nok

2010-05-12

反省間

當撰寫著求職信時,會感到自己經歷的蒼白。

當生病去看醫生時,會體會自己意志的薄弱。

當別人需要安慰時,會明白自己詞語的貧乏。

當經歷人生低潮時,會清楚自己視野的膚淺。

當寫下自己感受時,會知道自己思緒的混亂。

到底我是天才,是庸才,是主人,是奴隸,是明智,是愚昧,是機靈,是笨拙,是知識份子,是無知之徒,這種斷然的結論從來都沒有出現過,更正確的說,是矛盾地反覆來回出現,有時我會自視過高,有時卻連正視自己都做不到。

難怪自古以來哲人最崇高的目標,都是渴望脫離肉體而成為絕對的存在。難道這個有血有肉的「我」就不是一個存在嗎?是的,因為我們這個擁有理想而渴望偉大的意志,永遠會受到肉體所支配,我們的快樂竟然都來自於︰
1) 胃的飽足
2) 喉的滋潤
3) 四肢的休息
4) 耳朵的聆靜
5) 眼睛的悅目
6) 性的高潮
7) 排便的舒暢

我們享受每種肉體的滿足時,就例如大熱天時口渴到不得了之際,忽然可以大口大口喝下汽水,之後舒暢地「啊」一聲歎出,除了吃飯和享受聆靜之外,我們每件事都是如此。那個「啊」的一聲是多麼原始,多麼肉體,在未啊之前,我們的身心都在找這個解決肉體需要的方案,我們「搵食」我們「搵廁所」我們甚至「搵女」,人的高貴德性到底去了哪裏?每一次當我檢視自己的慾望時,都不由得感到羞愧。

也許不值得羞愧,因為即使我永遠不能擺脫肉體的需要,即使我依然臣服於生物層的絕對命令,但我從來沒有喪失對他人心靈的感應,因為別人快樂而快樂,因為別人痛苦而傷心,我對於這個敏銳而富感情的內心,覺得驕傲。如果需要羞愧,那就是我不再明白別人感受的一天。

所以我就更加清楚,原來每當有人向我說︰「他難過,他痛苦」,我就知道,我是一個有價值的人。如果問人生有甚麼意義,其實就是知道自己的詞語有多貧乏,自己的力量有多無助,而世界上需要溫暖的人是如此多。

The Nok

2010-05-11

名正言順做草根

甚麼叫做富爭議性?最低工資就是一個例子,去到哪裏吵到哪裏,正反雙方近乎沒有相容的餘地,而且兩個陣營都各自各有不同的立場和取態,一旦討論起上來便沒完沒了,這就叫做富爭議性。

兩個立場的理據其實都很容易理解,甚至近乎常識的地步。例如支持者就是相信太多人被剝削了,不但是underpaid,而且工資難以生活,所以最低工資的法例,實際上是保障一個人的生活水平,更重要是保持一個願意工作的人的自尊,看起來是一種以勞工個人感受出發的角度。至於反對者則主張一旦立法,會增加老闆的經營成本,如果引發結業潮,最終受害的依然是勞工,兼且工資普遍上升,導致通脹的話,其實勞工的生活可能一樣艱苦,這樣看來似是以經濟學的角度作討論。

支持者認為反對者冷血,只看大局不看個體,不理解人民疾苦;反對者認為支持者盲目無知,只知道煽動精緒,卻不明白生意難做。既然如此,難怪爭論沒完沒了,因為自由巿場的理念再好,實踐起來的矛盾,即使是專家也未能完滿,更何況只是區區的小巿民?

如果是心靈大師的話,也許會說︰「真正的富足不在於薪金的多寡,而是對現實的知足,所以不論最低工資是多少,人們最需要的依然是學懂知足常樂。」這個當然很有道理,不過多少就有點像逃避問題,我們想要的答案,可能依然是真實、物質上的富足,而不是心理作用。

但所謂真實的富足是甚麼意思?很多人說今天的香港人已經很富足,例如我們每一個人都很容易就能夠使用乾淨的食水,香港各區都有免費圖書館,身上穿的並不止於蔽體還可以美化自己,要簡單有衣食住行,其實毫不困難,家家戶戶都有電視機、洗衣機。但為甚麼依然很多人說自己太窮?不但如此,貧窮並非只是經濟上的問題,而是演變成一種道德問題。例如一個清潔阿嬸月薪只得三千八,那是「可恥的」薪金;而一個機構願意給保安員一萬元以上人工,是「有良心的」。也許大家同樣是人類,卻有些人輕易賺取幾千萬,有些人卻一生人都只在賺幾千元,這是人類整體的一種羞愧,不公平變成了不公義;但誰要為這些不平等負上責任?

稍加整理之後,我們可以知道理想的社會是人人富足,而富足不是指購買力、不是實際買到多少東西、也不是夠不夠生活,而是指人與人之間在財富上的差異有多大;換句話說,「基層」的出現,其實就是不公義;反之在以前大家一樣的甚麼都沒有,誰也是貧窮,倒沒有人在意「貧窮」兩個字。

最低工資能夠替基層取回尊嚴嗎?

細想一下,以往清潔阿嬸賺取每小時二十元,別人跟她說這是公價,雖說生活艱苦,但至少在賺取一個等於自己付出價值的薪金;變成三十元最低工資後,她收入多了,不過就更清楚自己現在賺的,是最低,是全香港最低的工資,而她亦變成最確實、連法律都認同的最底層。她,變成了實實在在的低下層,一個收入多了的低下層。

我想到的就只是如此。

The Nok

2010-05-06

第四度

怎麼說香港人沒有創意呢?早在阿凡達以先,我們就已經有比起3D立體電影還要厲害的4D電影。可不是嗎?電影的影像仿如立體已經十分厲害,電影的魅力之一在於親臨現場,觀眾的脈搏和主角的心跳不單同步,還根本就是一體,要是有比3D還要厲害的話,香港這個東方荷理活就絕對是名不虛傳。直至我知道原來4D就是噴水和椅子會動的意思。

如果需要一個名副其實的4D電影,該怎樣做呢?根據科學家給我們的解釋,僅隨長闊高這3D即三維空間其後的第四維,就是時間。一套電影,展現得出3D圖像,該又怎樣展示時間?

不要說電影了,就連普通人要理解為甚麼時間能夠和空間並列,就已經十分困難,因為時間對於我們來說,不是「實在」的東西,是一個單位,一個概念,一種感覺;雖然空間也只是單位、概念和感覺,但似乎兩者就是不一樣,至少我們能夠說得出「這個空間有東西」而且可以在算術紙上畫一個正方體,說明這個空間有多大,但我們無法畫出時間;而且我們可以放進一些東西來充滿一個空間,但似乎我們無法做甚麼來塞著一個時間。

不過其實空間和時間,又不完全脫離普通人的語言,而僅存在於科學的理論,例如我們都會用「距離」來形容它們,於是一對戀人被大西洋所阻隔是一段長距離的愛情,而愛情的時間錯過後,導致雖然人在眼前,卻只剩下過期的愛意,亦被稱為一種無限遠的距離。到底是真心相愛,卻無法相見,還是凝望對方,但他對你的愛早已在十年前消逝,來得更加痛苦?這個也許是愛情小說永恆的題裁。

雖然異地戀和逝去的感情,都是一種遙遠,但畢竟兩者還是有點不一樣,空間上的距離,仍然有捉得到的幻想,時間上的距離,永遠都只是絕望。

就如我們躺在草地上,看著藍天下的白雲,或是晚間中的星空,伸出手來,似乎就可以把它們拿在手裏,這個動作當然只是一個幻想,但任何人這麼做,都會莫名其妙的,忽然有了希望,這個希望就來自天空原來是可以達到,空間上的距離,人類還是能夠超越、可以戰勝。

但你可以抱著同一份心情,回到人面桃花的舊地,鼓勵自己一番嗎?不可能。因為從一開始,消逝,就造成了一道永不可能翻越的牆,叫做「過去」。

The Nok

2010-05-04

廢話很有趣

閒談是一種學問,雖然很多人不齒於把時間用在討論不切實際的說話,認為既然時間是寶貴的,青春是短暫的,閒談是無用的,盡可能利用僅有的空間,做一些有意義的大事,才能夠稱為有用的人。這種想法與討論「哲學之用」實在有了一點點相似,所以我們大可以認為「閒」其實就是一種人生態度和哲學,追求閒適本身就具有意義,暫且能夠替閒談找一個理由。

無論怎樣,想要閒談也不是這麼簡單,不管是興趣相近還是相異,要打開話題可能就先要打一場心理戰︰興趣相近的話,大有可能會講出對方早已知道的事實,要是見解平庸,也許兩三句後就無以為繼,尷尬收場,即使有獨到的想法,也不見得對方能夠放低既定成見,分享你的心得;如果興趣相異,自己的對白就可能令對方倍感無聊,越是講得精彩,對方越難出現共鳴,就像精英白領OL遇上電車男,根本就沒有交集的餘地。

因為遇上重要的人,希望可以製造良好印象,就努力思考該說的話,於是難免一番心理戰,但越想就越覺得困難,一場出色又可持續的閒談並不簡單。

除了天氣的問題之外,還有甚麼選擇?天氣之所以是閒談的王者,當然在於無論好天壞天都能夠說一通,而且無一例外,所有人的心情都會受到影響,當然更重要的是,沒有誰會與一個喜愛雨天的人誓不兩立,因為無論大家怎樣說都好,天氣會如何變化依然不是人力所能控制,一切都只不過是說了就算。

天氣之後又能怎樣呢?也許討論語言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,例如問「母雷公咁遠,即係有幾遠?」反思習慣是一件有趣的事情,大家都這樣說這樣做,萬一認真去問點解,就實在有夠討論空間,也因為這是共同體驗和習慣,不但有共鳴,而且不會有衝突。唯一問題是,忽然提起這個問題,然後傻笑的話,肯定會被人歧視。

回到母雷公的問題,如果你問她 (雖然有母又有公,但我暫信這是一個女人) 到底有多遠,也許就會聯想到,可能「老蓮咁遠」會更加遠。

這種例子有太多,「雞乸咁大隻字,即係有幾大?」「呢個問題唔駛問阿桂都知啦,但邊個係阿桂呢?」「膝頭哥幾時食過辣椒醬?」如果你覺得有趣,真的不妨用作閒談的材料,因為這是一種觀察力的表現,就如同看見別人的良好習慣和優點,然後加以欣賞和讚美,是討好別人的最佳示範。

要注意的兩個問題如下︰首先,這些問題在yahoo知識已經有很多人問過,在網上隨便也找得到答案,只是看有沒有人無聊得會找尋並記住而矣;第二,有些語言已經過時,例如「膝頭哥唔食辣椒醬」絕對是曾江時代的對白,現在的「O晒嘴」或是「超低能」都沒有拿出來討論的內涵,語言也許如一些專家所言,走向平面而淺薄。多可惜。

The Nok