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-12-30

重來,與拒絕重來

曾經有一段時間,人們以為年輕人自殺,是因為將現實世界和虛擬世界混淆了,誤會了人的生命,就和遊戲一樣是可以save和load,有第二次機會,將做錯了的地方重做一次。的確,遊戲世界是很奇妙的,一個角色死掉了,是可以復活的,高興的話,不必做甚麼還可以變得非常厲害,這就是遊戲世界的美麗之處。

後來沒有人歸咎於遊戲了,因為save和load並不是唯一一個美麗的誤會。比方說學校生活就已經是人生遊戲的一個錯誤示範,因為世界上並沒有一個決定,就像功課一樣會有實實在在的合格分數,沒有人知道是否最正確,但肯定遺憾的事永遠比較多;而社會上考試雖然很多,但從來都沒有重考這回事,我們可以在學校跟老師解釋,但這個世界沒有人想聽;至於老師們也許實在想同學進步,所以失敗是成功之母,但在這個世界中,自己的失敗就是別人的成功。

也因此想回到學校的人,其實真的很多,因為在那裏有一份安全感,就是save和load的保險線,和遊戲一樣,辛苦打下來的進度如果錯過了save的機會,通常就會馬上死掉,要重新再開始過,這是一代機迷的集體痛苦回憶,不知有多少遊戲就這樣只有開始,而沒有了結束;只有學校,我們可以重新開始。

不過會執著於save和load的人,應該就是機迷吧。很多機迷不滿任天堂wii的銷量,因為任天堂的遊戲不夠好,但銷量卻遠超於ps3和xbox360,即是說好遊戲卻造不出成績,爛遊戲卻人人爭著買。wii的遊戲真的爛嗎?至少對於機迷來說就是,特別因為wii的遊戲幾乎不能save和load。

執著於遊戲能夠save和load,肯定就是機迷,他們就是會渴望遊戲達致真正的完美,既然體感的遊戲不能提供這個層次的滿足感,怎麼可能是好遊戲?機迷的故事並不止於此,正因這種態度,就有一種反向卻同樣熱愛遊戲的玩家,斷然拒絕save和load,因為相信遊戲的挫敗,正是故事的一部份,遺憾的結局,才是完美的結局。

如果打機應否用攻略是一個問題,那麼打機應否用save、load,正是第二條問題。這個問題,不也就是問,全能全善的上帝,應否創造一個全善無罪的世界嗎?

The Nok

2009-12-25

是真身卻是假像

自從電郵的出現,我還以為「開會」是一個可以淘汰的工作了,原來不是。文字始終還是不能取代聲音,語法仍是不能代替情緒,而清楚的一段電郵,依然及不上見面一句「好的」。

有人說印刷是學術發展第一大發明,因為訊息傳遞從此可以突破時間的限制,即是說我今天所寫下的想法,在十年後別人都可以看到,於是前人智慧就可以空前方便的大量累積,而人類學習的方式亦從生活和對話,轉變為閱讀和上課,長輩的權威亦要讓座予書本的記錄。這麼說來,要把十八世紀開始的現代文明,歸功於印刷術的發展,理由相當充份。

然後,學術發展的第二大發明,也許就是無線電,因為訊息傳遞從此就突破了空間的限制,在英國有人當上了首相,全世界馬上就會知道他的名字、履歷、政綱、得票率,甚至他一家人的資料。於是怎樣呢?有人說,從此報紙就成為世界第一大媒體,傳媒成為政治三權之外的第四權,一方面擁有監察社會的強大力量,另一方面卻成為鎖碎資訊的發佈源,甚至是製造者。

再之後,也許就是互聯網了,同時結合印刷和電訊的力量,打破了傳媒發言權的壟斷,很多以往無法表達的聲音、埋沒了的想法、不能團結的小眾力量,現在一一都可以出現,快、詳盡、形式多變,互聯網的確完全改寫了空間和時間的概念,甚至知識的價值。

也因此令人好奇,要討論環保問題,為甚麼不用電郵和討論區?奧巴馬和胡錦濤用msn和討論區?對哦,即使真的擔心對方是假扮身份,視像會議亦根本方便,為甚麼一定要乘搭私人飛機橫跨半個地球,為的就是簽署一份本來早可以在書信中擬好的文件?

情況就好比法庭審訊,犯人和證人都必須要親身上庭答辯作證,即使他也許之前已經落了口供,甚至有一份清楚的聲明。又例如,即使我們都知道,其實上網識朋友,和現實識朋友一樣,其實都是隨機的世界,為甚麼做了一天的同事,可以成為朋友,可以一同食飯,但做了一個月的網友,出來食飯卻變成要考慮風險。

原來不論時代怎樣變,一個人的眼神、身體語言和外表,仍然是我們信任的根源,我們都相信現真身的人更值得信賴,即使或許現實的騙子,比網上的更多,就正如政客的狡滑,難道會因為親身開會就消失嗎?不會,所以我們只好明白,通通都是一台戲,也因此討論減排的環保峰會和損害自己利益的任何對談,都注定失敗,但電視叫我們相信這些人都努力過,因為他們現真身。

The Nok

2009-12-24

千呼萬喚之後

聖誕節真是一個神奇的日子,甚麼人都可以在這一日,找到他需要的東西。比方說一個基督徒理所當然將此日作為佈道的機會,即使其實大家都知道,這一日並不是耶穌出世的日子,而最重要的是,對於信徒來說,耶穌不但出了世,還死了,然後復活升了天,誰會為一個升了天的人賀生日的呢?而且,還要仿彿耶穌真的準備出生,普天同慶,大地要接她君王。

又例如說,大家都很著重氣氛,尤其是聖誕節,不論他信不信耶穌。但甚麼是氣氛呢?至少聖誕節是需要一個派對,需要一群朋友,還需要交換禮物,這就是氣氛。很多人不喜歡聖誕節變成消費、大餐和狂歡的日子,但其實不是聖誕節自己變成這樣,而是大家實在需要有這麼一日,來刺激一下生活,尤其在空洞的十一月之後。

再說,有些人討厭聖誕節,因為它比起情人節更需要情人,在這一日,單身的孤獨感好像更濃烈。但這不是聖誕節的錯,其實只要你是單身,街上一雙一對從來都會令你感到焦慮,但怎麼好意思告訴人你寂寞難耐呢?於是聖誕節,是一個宣泄這種情緒的好日子,整天沉迷在這種自憐的快感,沒有人會投訴你,只有在這一日,妒忌的人會得到同情。

而由於聖誕節已經變成一個消費大節,所以商人們成為電視新聞的訪問對象也正常不過,例如今年生意如何,預計消費信心又怎樣,甚至因為金融海嘯,燈飾要提早掛也會成為新聞。的確如此,在十月萬聖節過後,商舖的確需要一個節日緊隨其後,不難想像,來年商場會在萬聖節的第二天便換成聖誕裝飾,用兩個月的時間,去催谷很多人認為越來越少的聖誕氣氛。

聖誕節有別於其他節日,它是屬於期待的快樂,實在沒有甚麼比起想像更有趣了,聖誕燈飾、聖誕大餐、聖誕禮物、聖誕樹,加起來就是一幅浪漫目炫的油畫,原來現實想像起來可以這樣美好,也許這就是平安夜失身的來源,因為完美的愛情正是這種圖像。

而最重要的,是它狂喜的歡樂時間,正正因為節日的來臨而消褪,迎接來臨的日子反而是最快樂,整個十二月都很好,而平安夜更是快樂的高峰,當十二月二十五日,除了說一句「聖誕快樂」之外,聖誕節值得快樂的地方就消失了,就好像灰姑娘的午夜鐘聲,一切都變回現實,發現原來聖誕節的裝飾和愛欲本是那樣輕浮,忽然醒悟過來,最幸福其實是團聚家人的時刻。

The Nok

2009-12-22

為打交找個理由

「證明自己的存在」是漫畫裏常有的對白,有一些會透過戰鬥,有一些會透過學習,有一些會透過愛情,用不同的方式,在肉體、知性和感情之中,確定自己是存在的。我想知道那些看定位為少年漫畫的讀者,到底懂不懂主角們在說甚麼,抑或只是單純熱血就好,可以肯定的是這個目的,是很有歷史的。

或許就是從笛卡兒開始的我思故我在,光是唸出來已經很有氣勢,即使被大量的所謂思考群體濫用,但這句話的力量依舊。這句話很簡單,我思想,我存在,世間上唯一不能否定的就是我是存在,因為假如我懷疑,前題就必然已經是我存在了。我也曾經寫過類似的功課給老師,大概內容就是懷疑這個我只是別人思想中的一個內容,根本是創作之物,正如漫畫中的角色,它是有思想,不過只是在紙上的表現,本質上不是一個主體云云。

這些都是仿如遠古的辯論,我很懷疑生活中大多數人,其實都不關心自己的存在,的確,與其擔心存在,不如擔心存款,因為沒有存款,我都不能存在。而最關鍵的問題在於,為甚麼我們要質疑自己的存在?最諷刺的,就是看來越厲害的人,越是想追尋自我,當大家都認識他時,他卻不認得自己了。

到底質疑自我的存在是怎樣的一個過程呢?也許一開始,只是希望知道自己怎樣可以更富有,更強大、更優秀,於是慢慢便累積自己的力量,不斷學習,不斷挑戰,這個時間是很充實很豐富的,面前一道又一道的關卡和大閘,一座又一座的高山與堡壘,根本無暇去思考到底自己是怎麼一回事,即是那個經典的問題︰到底我是甚麼?

當人到達了一個前所未見的高峰,又或是忽然發覺,眼前的原來都是海巿蜃樓,就會想,自己到底是甚麼,如果這個世界只是一個幻覺,無定似乎是命運給人類的恥笑,而人類一旦繼續生存就是承認自己為奴隸,那麼我需要的不單是存在的證明,還是我個人身份的答案。

非常有詩意的一段呻吟啊,用這種概念來構築的漫畫和藝術有很多,到底戰鬥是證明自己的存在,還只是一個苟活下來的藉口,就像我們用很多理由,放棄自己的目標,為的只是享受呢?如果想看,不妨看一本叫做《統夢》。

The Nok

2009-12-21

無人駕駛

到底一所監獄應該怎樣管理?在電影中是找不到答案的,到處都在說,管理層的人貪戀權位,隨意挑起囚犯的仇恨,厚此薄彼以夷制夷,全是整個故事的麻煩源頭。就比方說電影「監獄風雲」裏的張耀揚,為了拉攏獄中的黑幫大佬,便隨意將罪名嫁禍於又新又善良的梁家輝,所以到最後周潤發痛打張耀揚的時候,大家都叫好。

管理監獄的難處,也許在於獄裏的人都非善男信女,本來就註定是一群麻煩又古惑的群眾,整天都明對抗、暗作怪,對他們寬容就是對自己殘忍,大家都相信,如果他們會乖乖守秩序,本來就不會進牢吧。所以太平紳士來到,梁家輝抗議獄中有黑社會,張耀揚就說「這裏沒有黑社會」,還要再三強調。為甚麼要馬上否認?其實張都實在可憐,在一個扭曲的地方要進行不可能的任務,除了否認事實,他可以做甚麼?

挺有趣,一方面要否定監獄裏有黑社會,以表示懲教處的管理良好,但一方面要利用和黑社會頭目交換利益,以有效管理大量分散而各懷鬼胎的監犯,就例如找出失了踪的利器,於是就犧牲掉監獄存在的本來目的,亦即是社會公義,受害者自然是電影主角們。

如果要把上一代電影,和今一代電影作一個分類,大抵這裏就是了。就像電影「黑社會」所以獲得好評,正是因為它表達出一個大家相信,卻未能肯定的事實,即是政府和黑社會是妥協的,為的就是勢力平衡以達致表面和諧,理由就是惡的存在是必然的,人多就必然有罪犯,一個會為了錢和政府交涉的犯罪組織,是社會裏的必要之惡。因為有組織的罪惡,比沒有組織的,更有管理的希望,而兩代的共同之處,正是既要否定,又要肯定。零罪犯?這和世界和平一樣,只是生日願望。

有組織的確比沒組織來得好管理,就好像政府要諮詢「民意」,該怎麼辦?難不成要逐家逐戶訪問看一看大家的意見嗎?不會的,所以為甚麼居民組織是那麼受政府歡迎,正因為有疑問就可以問這個組織代表,例如村長,有難題有人犯法,又可以透過這個組織處理,不必處處動用國家機器。權力下放,其實是狠抓權力的另一手,是權術的檯底技。

但是為甚麼精通此道的政府會民怨沸騰?因為所謂民怨,其實都在互聯網上,而互聯網是沒有代表的,沒有人可以在網上被認定為大佬,自稱的都只會被人嘲笑,然後警察會找上門。在一個無辦法出現利益關係的社區,是徹底的無政府狀態,很好。如果監獄是註定無法乾淨地管理,且看看有沒有人,可以管理這個更可怕的互聯網吧。當然,也許根本沒有人害怕,因為上網,只是一種娛樂。

The Nok

2009-12-18

不許人間見白頭

有些事情,年輕人是不會相信自己無法理解的,一個不斷在接受教育,知識每日都在增長的年輕人,到了一個年紀,自會認為已經看透很多事,所以前輩們的那一句「你大個自然會明白」,怎麼聽都是很礙耳,他是不會相信的。的確,他不是不明白,他只是還未親身經歷,而一旦他經歷過,就已經不再為年輕。

例如「欷歔」,這是甚麼?年輕人或許會回答,考試前一日正好是女友生日,結果當然是生日成功,但考試失敗,這種命運真叫人有夠欷歔。是否和小學生的作句很相似?的確如此,我們在那個年紀,詞彙大抵都有中學生的水平,但思想還停留在小學階段,這就叫做年輕。

甚麼是欷歔,能夠答得上來的人,都是詩人。好一句「不許人間見白頭」,說的就是名將和美人,名將固然良好,美人更是貴重,這些都值得歌頌值得戀慕。有些人以為上天是公平的,如果一個人聰明,也許外貌就欠奉,如果才貌雙全,那麼性格就會有缺憾,人生本來應該是這樣。但世界上就是有些人,所有事情都很好,有錢,有地位,有美貌,有所愛的人,又得人喜愛,這種世界公平嗎?還是公平,因為大家都得死。

公平,並不止於最終都是要死,而是每一個步向死亡的人,都必須先面對另一件更殘忍的事實,就是衰老。同樣都是折舊,甚麼人會折舊得更可怕?同樣都是撞車,撞了三菱還是撞了寶馬比較心痛?對,不許人間見白頭,當你看見那個起初叫你羡慕得如痴如醉,好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那塊珍品,慢慢褪色,甚至已經預見到一個時候,他的皺紋和瘡斑將會和你一樣,而最重要是,他無法忍受自己的衰老,因為他一直都是寶馬。

就算當日你羡慕,你妒忌,你仇恨,到了今日這個田地,剩下的到底還是一份同情和憐憫,你不禁從心裏面掀起了多年以來的感情,匉訇翻騰 (冇打錯字),說不出的滋味,該怎樣去表達?對了,這個時候你需要一些古語,就例如「自古美人如名將,不許人間見白頭」,欷歔,這是真正的欷歔,經過歲月的洗禮,你終於「大個就會明」。

問題是,到底明白了的人強一些,還是未明白的人強一些?未明白的人當然不承認自己不明白,而明白了的人,心裏明白,自己早就輸了,不旦輸了,還已經不再年輕。

The Nok

2009-12-17

自捆之樂

有位媽媽想起她第一次抱起兒子的感受,她觸摸著那溫暖而細小的手掌,放在自己的掌心之中,微弱的氈動,展示出肯定而強大的生命力,是她,是她把這個新生命帶來這個世界,多年前她曾經質疑過自己存在的理由,也許抱怨過父母不問情由的把她生下來,生命中又遇過很多不懷好意的人,但這個時候,這位剛成母親的女性,一剎那之間她全都明白了,她感應到生命的奇妙,和由此而來的呼召。

這位母親怎樣祝福她的嬰孩?她說︰「只希望他能健康快樂。」這是多麼一個原始、簡單、微小的願望?故事的發展我們當然不會陌生,就是這位生於香港的小男孩,很快就要去上學前教育,兩文三語是基本,逢星期一、三要學琴,二、四要學畫,陶冶性情之餘還有一技之長云云,另外的時間就是補習和做功課,做香港的小孩子就是要贏在起步點。

再之後呢,他是一個健康快樂的兒子嗎?我不知道,只知道的就是這位母親,願望改變了,他希望她的兒子,讀書好成績高,拍拖要小心,別沉迷上網和打機,讀完好的學校要找好的工作,記得給家用,還要還要還要,願望改變了。

有一日,這位母親忽然回憶起她最起初的願望,然後就把上述的故事寫了一篇,然後給我看到。如果每一個人都曾經許願,那麼他第一個願,其實都是很微小的,而皇天不負有心人,我們每一個人的第一個願望,相信都實現過了,不管你只是想以後不用做功課,還是希望快點長大看三級片,或是其實只想吃多一塊薯片。

欲望是甚麼一回事?他是人類動力的火車頭,因為欲望,我們工作、我們創作、我們侵略、我們成長,而且我們從欲望之中得到最大的歡愉。如果上天真的給予人類禮物,那一定就是欲望,只要我們一旦滿足,那種快感就是我們生存的鐵證。作為禮物,卻同時也是咀咒,不單是一個勞役的咀咒,更惡毒的地方就是,只要快感到了一個程度,臨界點就會提高,換句話說,就好像習慣吸毒的人,必須要增加毒量才能夠獲得與之前相同的快感。最後,他就變成奴隸。

由願望,變欲望,再變慾望,這個過程見證了人類的墮落,幸好我們還有三個選擇︰
1) 不斷滿足自己所求所想,無止境的追求
2) 斬情絲,斷六根
3) 追溯最初的願望,keep it

首兩個選擇都有人接受,也後悔了,這時候我們不妨試一試最後一項,試著理解我們的快樂,本來都可以很簡單,就拋棄那些高舉自由萬歲的口號,試著對自己提高美德的要求,又試著節制的生活,然後放棄追求比自己優越的地位,那麼你會發現,原來快樂的確可以更易滿足,那不是嗜血的暢快,但這是永恆的愉悅。

The Nok

2009-12-15

不回答就是回答

你說電影口號有多重要呢,沒有看過「大隻佬」的人,一樣可以說得出「無般帶不走,唯有業隨身」,即是甚麼意思呀?哦,即是說前世做過的事,始終會跟著你,就像張栢芝前世是日軍斬人頭,今世最後都被斬頭,是業報。這樣就很好了,有大隻妝的綽頭,有型男天皇劉華,有美少女張栢芝,有順口又帶點哲理的副題,大隻佬電影的成功是有數得計的。

而且劇本亦相當不錯,中段就讓張栢芝替大家問了︰「即是說我前世是日軍,今世就要我死?」這是個好問題,如果代入一個真實的問禪,古有釋迦牟尼拈花微笑作回答,今有劉華武僧夾雞吃鵝來回應,拍得很對。張栢芝不就像我們每一個觀眾嗎?燒鵝犯了甚麼錯?白切雞又有甚麼業?既然電影口號製造了一個哲學感,就必須要面對這種質問。

這是一個兩難的問題,因為世界上有太多沒有來頭的劫難,落在無辜的人身上,例如我們自己。當身受其害的時候,我們第一個問題當然是「為甚麼是我?」我們會這樣問,因為我們渴望公義,所以我們要求有人給我一個答案,到底是甚麼令我遭逢此劫,而佛不回答。

張栢芝被殺之後,劉華的忿怒是能夠理解的,張已經是心地善良,努力洗去前世的業,但到最後還是要被慣犯孫果所殺,這是甚麼道理?劉華所以看到了因果,就做不成和尚,不就是當中實在找不到公義嗎?一個沒有公義沒有人性的天理,是沒有巿場的,劉華的自暴自棄是非常合理的選擇,就好像四川大地震之後,莎朗史東問「這是業嗎?」很忿怒吧,而佛不回答。

到底我們想要的是甚麼?業報論令每個劫數都要有解釋,所以不用質疑,甚至人殺人也可以,而且再也不用同情受難者;還是劫難乃命數,隨遇而安,雖然不用在苦難者的傷口上再灑鹽,但結果始終是一種風涼話?這裏就是兩難,張栢芝將所有問題歸咎於前世,一個和前世身份毫無相似的現世,最後都要受報應,真的可以解決她內心的問題嗎?

通常一套商業電影都會在結尾稍作呼應,即是劉華最後又剃掉頭髮,穿上和尚服,然後還食口煙,瀟灑地回去做和尚。如果將之看成為港產片的通病,即是說得太明顯之餘還有點作狀,就應該解釋為「劉華已經得道,理解了當下即是此真理,無視和尚修行的禮,不再拘泥於因果和公義的問題,真正看破塵世。」這種簡單明顯的結論,應該很可以滿足到一般影評和影迷的胃口吧,這是觀眾最愛的大團圓結局,也因此電影的藝術價值就降低了。

是這樣嗎?換個角度看,到底電影最後應否拍下劉華同時剃度,又食煙的一幕?如果拍,即是劉華太著意於表現出自己的看破,即是未看破啦;如果沒有食煙,則只是換上和尚服,明顯就是仍然執著形式,還未看破啦;如果沒有換衫又食煙,即是做回大隻佬,所謂當下即是,又該怎樣表現?這是一個好問題,而佛不回答。

The Nok

2009-12-14

虛偽的人說虛偽

好些人對周秀娜改觀了,就因為她說︰「我有果樣sell果樣。」這令人有點奇怪,事實上在香港,每個打工仔都是有果樣sell果樣的。在這個大學畢業生的履歷,幾乎小學班際乒乓球季軍都要寫進去的年代,誰也是盡力地發掘自己僅有優點,甚至把近乎創作出來的強項,都通通拿出去sell,最怕的不是虛假,而是老闆們的忽視。

既然本來每個人都是有果樣sell果樣,那麼周秀娜有甚麼值得欣賞?也許他們覺得周秀娜夠真,在充斥著所謂「偽人」的娛樂圈,好像她這種既然賣胸,便直認賣胸的人,直率性格有如一股清泉,比起諸多本來在賣胸,又要假裝有文化、賣肉卻自稱走健康性感路線的女人們,可能有意思得多。

說起來,娛樂圈本來就是以「偽」作為起點的,小丑、花旦、魔術師每一個不是化了妝,就是穿上道具服,做的不是天馬行空,至少都要脫離現實,好像電視和電影,就算演出實況劇,本質上都是在銀幕上假裝為現實,通通都不是真的,都是一場夢。為甚麼耍假?因為真實不惹人喜歡,演員真實的喜怒哀樂、愛恨情慾,和普通人並無二致,誰會有興趣看一遍自己所厭倦的平凡生活,提醒自己不過是無聊渡日呢?

可惜只有虛偽還是未夠,渴望做大明星的人越來越多,大家的表演越來越刺激,到了後來,已經沒有甚麼東西,剩下還可以再sell了,皮都賣了,唯有把骨和肉都放上架,多得狗仔隊,大家連私生活都可以賣,把銀幕前的影像賣掉,再把銀幕後的自我也賣掉,終於就得到注意了。原來檯面上的表演固然好看,但檯底下的真人騷,更是有趣,更值錢。

這就是為甚麼還有大把大把的藝人和公司,樂此不疲地再三塑造新一代玉女,不斷為藝人套上一個又一個,本來就不屬於他的形象,然後隨時機賣皮也好賣肉也好,製造一個風光面以應對道德批判,再洩露半個黑暗面作娛樂新聞,這一種操作手法,到底是偽人的錯,還是觀眾的錯?

所以官恩娜出道前,也許未想過多年來上報紙都只是靠緋聞,所有觀眾都以為她本來就是sell外貌sell身材,甚至行內人,而原來官恩娜想sell的竟然就是音樂,她本來原來真的想做歌手。這是一個太多競爭的世界,不是賣甚麼別人便買甚麼,有時甚至相反︰「咦?你賣畫架?我想睇下你套畫筆喎。」很難怪那些一邊賣胸卻又裝作賣文化的女孩子們,冇果樣都照sell果樣,原來是策略。

就正如那些忽然欣賞周秀娜的人,她本來是sell胸的,你欣賞她的直率個性幹嗎?愛看大波還要替自己找一個道德的理由,順手斥責一下自己沉迷的娛樂圈,好一個做賊喊賊的示範。

The Nok

2009-12-11

花樣年華的舞步

同樣是賣feel,杜琪峰是絕對的男性電影,販賣著男人的浪漫,還有倒三角肌肉身型、故意對立於畫面的荒謬感配樂、型到絕的企位和射擊姿勢;那麼相比起來,王家衛可以算為中性電影嗎?陰柔的畫面色調、與畫面呼應起舞的配樂、完全唯美角色群;女性電影呢?可能是張艾嘉吧,不過她不是賣feel,她是講家庭、講人際關係、講女性觀點,但就不是賣feel。

當然如果粗淺地就說花樣年華只是賣feel,好懷舊、好正咁,恐怕只是沒有認真看電影的結果,橫掃多個獎項的花樣年華,除了實至名歸之外,倒也頗難想到其他評語。不過一套優秀的作品,觀眾為甚麼還是呵欠連連呢?可能因為我們都看慣了有劇情的電影,所謂劇情,在物理角度來說,就是時間、地點和人物狀態在改變,改變得越快,觀眾就看得越爽,最爽的也許就是槍戰片,因為槍一開,子彈、目標人物、劇情、氣氛都會改變,非常爽。再簡單講,劇情就是4D的改變,即是空間和時間的推進。而花樣年華是1D而矣。

唯一改變的,就只有時間,而劇情的推展通通都在內心裏,幾乎沒有動作只有表情的電影中,其優秀在於觀眾竟然可以完全明白角色在想、在猶疑、在角力的事。劇情說梁朝偉和張曼玉兩人的配偶竟互相搭上,被背叛的兩人就慢慢走在一起,那是一種怎樣的心情?先是互相怪責對方不好好看守自己的配偶,然後嘗試尋求對方的安慰和治療,轉而試探對方可有如自己的心情──已經移情往對方身上,然後遊走於婚外情的邊緣還要替自己找藉口,還覺得越軌的錯也不算錯,最後明知是捨不得卻又強逼自己離開而感到痛苦。

為甚麼觀眾可以看到這麼多的思緒?因為角色的演繹,配合有如華爾滋的舞曲,不就是叫觀眾跟主角倆一同翩翩起舞嗎?起舞,就是兩位伙伴互相試探,你進我退,我進你退,在一個既定節奏之中找尋完美的結局。被配偶背叛就是背境,只要觀眾真的想一想兩個角色可以怎樣做、應該怎樣做,要跟著這場舞去跳,實在很容易。那麼就剩下觀眾了,到底大家只是旁觀,還是在一同思考這場舞?

於是有人說,花樣年華始終還是藝術片,因為它不但定鏡多、簡奏慢、色彩獨特,最要命還是它得了很多獎。但如果在片中多次的圓舞曲是真的,我們跟著在跳的感覺又是真的,那麼這套戲還不是藝術片,它是一套演技示範片,由梁朝偉和張曼玉做老師,告訴你原來人的感情,是可以如此放上大銀幕的。本質上和葉問差不多,都是教你功夫,不過是太極而不是詠春。

可以學演戲,可以欣賞攝影風格,可以有feel,最後還要所謂揚威國際,難怪最後大家對下集大結局的2046太期望,亦太失望。

The Nok

2009-12-10

阿飛正傳的閱讀方式

阿飛正傳是王家衛電影,據說跟同是1990年上畫的賭聖一比,票房差天共地,以張國榮加張曼玉加劉嘉玲加劉德華加張學友,這個陣容完全敗給周星馳加吳孟達加張敏加秦沛加吳君如,當然頒獎台上就截然另一回事,活脫脫一個商業電影對決藝術電影的典範。

阿飛正傳也許真的是藝術電影,如果藝術的定義是美的話。張國榮是真正的天皇巨星完美男性,就這麼一件背心和短褲,在唐樓內鏡子前,跟著音樂獨夢,竟然都可以艷光四射,這個自戀、任性、不理別人感受的臭男人,能得到全人類的原諒,有甚麼好出奇?又會想問,香港在六十年代可曾這個樣子,暗黃、冷清、舊上海味道,包容著像張國榮這種精品的一塊土地?存在過否並不重要,將舊香港的老印象拍出來,再製造出這套電影印象,不是藝術還是甚麼?

既然是藝術電影,那麼搶著要去「解構」的人可多得很了,姑且將這個動作理解為分析好了。要做到分析,怎麼可能不用基本的字句「為甚麼」呢?但凡電影中不明白的、矛盾的、突兀的部份,作為影評人或是分析者,都應該問一句為甚麼吧。

打個比方,張國榮的養母一直都在說上海話,張國榮就一直跟她說廣東話,那都算了,在結尾劉嘉玲找上張國榮家的時候,咦,這個養母竟然就說得出一口流俐的廣東話,這到底是甚麼一回事?如果要分析,希望把左腦的邏輯、語言思維用盡的話,大概需要這樣問。

問下去,也許就要問到底張國榮是有愛過,還是沒有愛過張曼玉,觀眾一直看下去,預期張國榮早就該忘記自己說過做一分鐘朋友的情話,因為他是一個典型的壞情人,在追求的時候甚麼話都說得出來,越浪漫越震撼的越代表他輕視愛情,他是人間色相,欠缺的也許只是周星馳手上那一杯 Dry Martiny,本質上就是一個感情玩弄者。是嗎?對不起,原來他記得。因此大家都唯有結論出︰張國榮不是不愛,是不懂得愛,不是拋棄,是逃避。

到這裏,就可以理解到獨白的意義了,那些分析王家衛喜用獨白,是想表達都巿中人們的疏離與孤獨,因為沒有對象可以傾訴,所以有些話要自己跟自己講,觀眾一邊看一邊聽,就自然有一份共鳴感。這是多麼右腦的解讀,要是用左腦的話,我會說,那是因為獨白並不會說謊,而且就算是假話,那這種自欺是非常點題,那是角色的一部份,是正傳。

話說回來,到底張國榮是記得那段說話 (畢竟是他自己的創作),還是記得張曼玉,抑或是懷念那段感情?不知道,就因為這一幕的震撼而一廂情願相信張國榮有念情,原諒他的任性,通通都是右腦的答案,因為那不是內心獨白,沒有人知道真相是甚麼。

就算張國榮任性也好吧,因為他是一隻沒有腳的雀仔,從一開始就死了,他不知道自己其實想要甚麼,只憑感情和衝動去做事,是一隻可憐的雀仔。到底張國榮是真心相信自己就是冇腳雀仔,還是打從心裏就知道自己一早死掉了呢?由養母到劉德華,一再提醒張國榮,和所有觀眾,他根本就飛不起,而張國榮亦回答不出,到底甚麼是飛起來。

答不出不要緊,因為本來就沒有人打算答,大家還在驚訝港產片,原來說要有feel,就有了feel。

The Nok

2009-12-09

火車站 (兩生花)

在兩個不同世界,講述同一個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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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車站之所以浪漫,是因為它短暫,因為旅客來到火車站,都只是在等待,一旦火車來到,這個站便會被忘記,到埗後也是急急離開,踏入火車站只是一個邂逅,永遠都不是長廂廝守。浪漫的最大敵人──厭悶,並不會在火車站身上發生。

火車會準時嗎?乘客站在月台上遙遙的等待,誰也不知道,但看著無限遠的路軌,連結著的就是遠遠也許正為你前來的那一列火車,這種薄弱卻又同時堅定的聯繫,不就像當日承諾過,即使身在千百里外的地方,仍然用一封信,一張紙,跟你依然在交往的那個人麼?你知道也許火車根本沒有來,也許尾班車早就開出了,但這行路軌,承諾過你,始終會等得到。

所以很多人喜歡在路軌上拍照,當然不是在香港。那不單是物理上的伸延,還是精神上的擴展,由站在這裏的你,一直伸至無限遠的結局,感覺這張相就有了深度,因為那是不可知的無限可能性,在地平線的另一端與你相連起來,那是一刻永恆的旅行感覺。

也因此在火車站工作的人,是最有趣的吧,尤其位於大城巿的中央車站職員,見過世界各地的人情物事,看過離別,見過重逢,在別人的一刻浪漫之中,堅持每天緊守崗位,為的只是讓每一位過客完成他的夢,隱藏而世故。

The Nok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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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許從小便住在新界、出入都常坐火車的關係,自小便對火車站有一份莫名的親切感,總覺得火車站是和藹可親的、平易近人的,相反地鐵站卻給人一種冷冰冰的感覺。尤其喜愛站在月台的一方,跟站在另一方月台上的朋友揮手道別,互相猜想著誰會先登上列車。當看到列車從遠方駛進來的一刻,心裡更是興奮。這些趣味,都不能在地鐵站裡找到。

上下班等候列車期間,欣賞對面月台各人的衣著也是一件賞心樂事。只要每天花上兩三分鐘,不難發現今季流行的衣著。偶然,還會發現某個她腳上的鞋子跟我的是孿生姊妹呢! 看人看得悶、看得累,抬頭望望天空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。即使在下雨天,打著傘子衝入車箱也別有一番滋味呢!

火車站還有另一個優點──標誌了車卡號碼的月台。這些平凡的數字,對於喜愛在月台上與朋友會合的我來說,實在是功不可沒。大圍站的話就約在第十卡吧、沙田站就約在第四卡、太和站就第九卡……為何地鐵站的月台上遲遲還未加上車卡編號呢?

雖然現在兩鐵合併了,理論上鐵路再也沒有你我之分,但心底裡依然偏愛火車站多一點。

艾菲兒

2009-12-07

一個都不能少

子欲養而親不在,樹卻靜而風不息,說的就是珍惜二字。一個人成長的時候,學習甚麼是珍惜時,總要和後悔這詞語一起學習的,可以說不理解甚麼是後悔,就難以明白甚麼是珍惜。例如有人沉醉在工作之中,突然發現家人快要離世,不再有相處時間,就頓悟出原來生命中家人比工作重要,悔不當初沒有珍惜與家人相聚,後悔只醉心於剎那價值的事業。我們就是這樣曉得,原來珍惜,是生命裏重要的知性。

這個可不是新鮮事,古巨基都有唱「愛得太遲」,不但唱,還成為流行曲,然後得了獎。是有太多人愛得太遲,還是看得見太多人未懂珍惜?如果要珍惜,又該怎樣珍惜?

最典型的故事,男主角為了工作日夜忙碌,忽略了妻兒,好好一頭家就散了。男主角一直最珍惜的,就是工作,有甚麼錯?甚麼時候我們會叫人珍惜工作呢?就是當有年輕人整天待在家,一年來三份工都不超過一個月,不是嫌遠就是嫌辛苦或是嫌薪水少,這個人沒有珍惜工作。但如果他的抗辯是︰現在與家人相處更多,這是珍惜比工作更重要的家庭。成立嗎?

不成立,因為珍惜本來是一種錯覺,只不過是相對於失落的一種感性,得來不易、塞翁失馬,才會有珍惜眼前的幻像。那就是雜耍中的拋波遊戲,要把玩手上每一個波,都拋得起都接得住,偶爾分心幾乎失手嗎?那麼趕緊在波跌落地之前,追趕接住,抹一把汗,繼續遊戲,品味一下重逢的驚險和甜蜜。

有個寫書的作者比喻生命中的事業、家庭、愛情、友情和健康,就像拋波遊戲的五個波,她因為患上癌症,而覺悟到原來除了事業之外,其他都是用玻璃造的,只要一跌就會全碎掉。然後呢?她沒有工作了,克服好重病,便到處遊行,與家人開開心心地生活,還寫了書。

當然現實就是殘酷,因為事業也是用玻璃造的,只有事業有成的人,說「原來家庭很重要」才有說服力,「活在當下」的感慨才有意義。這一切,都因為我們對人生已經有一個框架,在二十歲之前要努力於讀書和友情,二十至五十歲要建立好事業和家庭,五十歲之後就最緊要健康,每一個階段都要達成這些目標之餘,還得小心奕奕別要在中途跌了其中一個波,這樣仿如走鋼線的人生,走了八十年,到底是長,還是短?

The Nok

2009-12-04

當故事到了最後

寫一個故事,最難寫的部份也許是結局。還有甚麼結局可以寫呢,不論是大團圓、悲劇收場、接吻關燈、只剩藍天白雲的開放式、或是禁斷秘技的夢結局,都已經有人寫過,不是呢,是實在有太多人寫過,世界上還有甚麼結局,值得作為一個故事最精彩的高潮呢?

不過反正看得太多了,現在我們不再期待新奇的結局了,我們需要的,也許只是一個完整的落幕。怎樣才叫做完整呢?無線劇集最為人嘲笑的,莫不過是全體跳起yeah的快樂大團圓結局,這一種畫公仔畫出腸的歡喜收場,被認為是師奶劇的典範。為甚麼是師奶劇?因為沒有懸念,大團圓是沒有任何懸念的,好心地的主角們從此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,還演繹了劇終歸是劇,圓滿了小時候聽過王子和公主故事的現實伸延,大家都可以快快樂樂的就寢造夢,家庭和諧。

悲劇就有懸念了,為甚麼主角是好人卻要遭此噩運?身陷險地的他會怎樣面對?下落不明的未婚夫到底人在何處?所有人都死了,還剩下甚麼?人間的悲劇,盡不離開三個主題︰命運、人性和隔離,這些話題叫本來已經沉重的生活更沉重,要照顧一個返屋企掛住睇電視既仔,同埋成日食飯揀飲擇食既女,仲有一個鍾意賭馬兼成晚唔訓去睇波既老公,不如約埋王太、張太同李太打番十六圈好過啦。

最頭痛的,也許不是選擇結局的形式,而是選擇結局的時間。一個人到了甚麼時間,才是真正的結局呢?是死的時候麼?也許不是,因為他的存在還未結局,他在世界上所存下來的愛,所散播的恨,或者還未枯死,或者正在生根,他以回憶和覆述的方式,在這個世界上仍然施以影響,這不是真的結局。

有一句話說,一個人在第四代之後,便會完全被世人遺忘,四代之後,世界上便一個認識你的人都沒有了,你將不再存在。對呢,除非我們徹查,否則誰會知道太爺的父親名甚麼、做過甚麼呢?所以一個人的結局,也許就在四代之後,但這是一個人,作為故事的主角應有的結局嗎?他曾經是自己內心世界的唯一角色,以完全的消滅作為自己的大結局,不禁要問,當初這個故事的意義到底在哪裏?

因為結局是消亡,而質疑故事的意義,或許是邏輯不通的,但難道就沒有一個更美滿的結局嗎?難怪好些人的故事,都是以後人的覆述,作為始,作為終,因為一個人的生命就可以濃縮為整個故事,最後不是消亡了,最後是甚麼根本就不重要,因為講故的人早就將最好的告訴你,那是一個人生命價值在閃耀的精華片段,不需要千古傳頌,好像彩虹橋在天上,不必問它伸延到哪裏,不需要知道它最後變成怎樣,只需要放在心中繼續活下去。

The Nok

2009-12-03

一個難題

以牙還牙有時都算是一種用心良苦的行為,雖然大多數情況,都只是為了宣洩自己的痛苦,將相同甚至更大的傷害,報復在對方身上,雖然結局註定了是剩下空虛,或只是延續了仇恨,但對於有仇未報的人而言,自己的傷痛如果沒有別人的身同感受,那種咬牙切齒的感覺是無法消除的。但有時報仇,也許是出於好心。

所謂好心,也許就如耶穌所說︰「若要人怎樣待你,你就要怎樣待人。」因此以牙還牙的人,某些時候正是相信這番說話,因為一個人會傷害別人,原因可以是他對別人感受的無知。報仇的人相信,要杜絕這些人第二次的傷害,就要令他知道人的痛苦,只要他感受一次,自己待人的方式的傷害,就能夠推己及人。例如我們相信,甚麼時候年輕人會成長起來,說話會開始體恤別人的感受呢?就是當他終於接收到群眾的冷語、朋友的背叛和離棄。

不過有些惡習就比較麻煩,例如遲到。這是一種很詭異的事,遲到的人未必是沒有時間,尤其那些有責任感,卻又穩定地遲到的人,他們不是對事情不重視,亦不是沒有早作準備太遲才起床,而是總會過了時間才出門,為甚麼呢?或者因為遲到是會感染的。

一個快要遲到卻還在塞車的人,滿腦子一定都是對空氣咒罵,很焦急,恨不得現在跳車就跑,一邊等就一邊折壽的急;一旦終於到達了,卻發現別人還未到,好一個反高潮,自己心裏會怎樣想?就算大家都到齊了,卻發現除了被人咒罵兩句之外,其實事情還是會繼續做,地球還是會在轉,原來幸好不太早到。

至於總算都準時了的人,等待別人遲到當然是非常難受,遲到的人會在約定時間後感到不安,但準時的人在約定時間前就會不安。好歹人終於到了,除了勞騷幾句之外,還可以怎樣呢?事情還得繼續做,否則鬧走了,連乾等的時間也賠上。

所以遲到不單是惡習,難以戒除,而且會傳染,香港看起來就是越來越多人遲到,遲到已經變成一種不明文的規定,好像大型活動一定比約定時間遲十分鐘開始,又例如主禮嘉賓或主講者最快都只可以準時出場,不能太早,或者遲五分鐘更好,即使已經提早到了後台。

對於遲到的人,該施以怎樣的道德教化呢?如果是以眼還眼的話,結果更可能是惡化問題,你遲嗎?我更遲。如果說,仇恨之火是撲不滅,只會散開越燒越旺,那麼任由遲到的人繼續遲,又會是一個好辦法嗎?有人以為罰錢是好方法,但換轉來想,如果付錢就可以明正言順遲到,抵消去內心的罪咎感,那肯定會更多人越來越遲。

苦無對策吧?對啊,也許這個世界,有些時情就是沒有死刑便辦不到呢。

The Nok